2022年中期选举相对出乎意料的结果,让本来志得意满的共和党人,特别是本该顺利晋位议长的共和党领袖凯文·麦卡锡,不得不直面政坛的现实——如何控制一个实际上只有5席优势的众院共和党党团。尽管很多人会说,过去两年民主党也面临了类似的困境却没出太多幺蛾子,何必过度唱衰新上台的多数党执政前景。但如果对近十几年的共和党内部政治生态有所了解的话,也都能知道当相同的局面摆到共和党面前,那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这不,都到了国会马上要就职的节骨眼上,共和党连最基本的问题——议长是谁都还没解决。连最基本的谁来领导众院都无法顺利解决,又怎能不让外界对未来两年共和党把控下众院的基本执政能力捏一把汗呢?
新议长选举,麦卡锡如何能说服反对派
而麦卡锡这位共和党的众院领袖和理论上未来两年的实际“反对党领袖“,在登顶议长宝座再三受阻的情况下,能否顺利上位,上位后又如何行使权力,现在都还悬而未决。不管怎么样,就算是麦卡锡最终能够成功当上他梦寐以求多年的众院议长,在左右受制,做出多项关键让步之后,麦卡锡无疑都会是多年以来未有的“弱势众院领袖”。而麦卡锡与其他任何潜在的共和党议长候选人,必然和过去四年铁腕治党雷厉风行的佩洛西的议长风格成为鲜明对比。在华府重心随着大选的迫近从执政转向总统选举的大前提下,麦卡锡和共和党人的无能和内斗,也只会加剧本党在选举中所面临的选民不信任等问题,陷入重获权力却成为拖累的尴尬局面。
按照宪法第二十修正案规定,每两年国会选举后新年的一月三日是新老国会的交接时间。在老国会正式休会之后,一月三日中午十二点新一届国会正式宣誓就职开启任期。由于两院本身制度不同,两院各自有一套新国会的开幕仪式和套路。参议院由于每届只改选三分之一成员,同时参院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副总统兼参议长并不是由参院选出,每一届参院的规章制度和议事规则也都无需重新通过,所以并不需要先行选出参议长并通过新的议事规则,可以直接开始参院的日常辩论和工作。众议院则完全不同,由于每一届众院都是全体成员参与改选,众院的议长需要由每一届的国会成员投票选出,而每届众院的议事规则也并不具备参院规则的延续性,需要新国会重新通过。所以,每两年新国会开幕,众院都要先完成两件大事,一,选出议长,二,通过新国会的议事规则(Rules
Package)。先选议长再办事
这其中,议长选举需要得到出席投票议员的绝对简单多数支持,也就是说在全员435位议员都出席的情况下,需要至少218位议员投票支持(可以通过投出席票或议员缺席来操作具体数字,但仍需要简单多数)。通常,由于议长选举仅仅是走个过程,具体的人选早在十一月选举结束后党团内部推选环节结束后便已经敲定,国会开幕时的议长选举大多只是新议长的加冕典礼。然而由于过去两届国会均出现了多数党只有五席优势的情况,议长选举因而从走过场变成了真选举。只是,佩洛西虽然频繁遭遇党内新生代的反对,却没人怀疑她在新国会就职到来之际便已锁定了能当选议长的必须票数,事实也证明了她确实能在关键时刻过关;而一直以来被认为无法有效把控党团的麦卡锡,很明显无法让外界相信他有能力顺利解决这一难题,现在到了马上新国会就职的节骨眼上还没搞定的现实,也算是符合外界的预期。两个加州人,完全不同的领导风格和领导能力
需要注意的是,选举众院议长不仅是新国会开幕的第一件大事,同时也是一件必须要完成的立法事项。如果众院无法在第一轮投票选出议长,那么投票过程必须继续,一轮又一轮直到选出议长才能进入下一个环节——就新国会的议事规则进行辩论。这两件大事如果不解决,其他任何立法工作,包括委员会的人事安排乃至众院工作人员的正常薪水发放等问题都会陷入停滞。这种尴尬的僵局,正是现在本该庆祝夺回众院,和和气气欢天喜地的共和党最不应该放任出现的情况。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改变。
总的来说,造成麦卡锡和众院共和党人陷入僵局有两大原因。第一个是显而易见的,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表现远低于预期,导致席位仅有个位数优势(甚至这5席优势都是靠着不到2000票的微弱优势所勉强赢下来的)。在选举政治中,胜利往往能够掩盖一切,现在麦卡锡和保守派议员的矛盾,如果共和党在选举中赢得够多,都不会是大问题,只会是新国会上台的小插曲。但是在选举结果不如人意,共和党最终仅险胜的现实局面中,一切党内的矛盾和个人恩怨都会集中爆发。在差距只有几票的众院当中,仅仅四五个党内议员的反对,便能左右整个众院的投票走向,让共和党失去对众院议程的实质性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小撮议员都能够奇货可居,挟贵自重,这就让党内本就长年对领导层不满的基层议员有了谈判筹码,进而威胁到了最基本的议长选举。表现不如预期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另一方面,由于共和党在政治经济大环境双重有利,又有在野党选中期选举的多重buff加深却没能在选举中取得大胜,自然而然会让党内出现对领导层竞选策略和布局方针的不满声音。即便是多年来稳稳把控参院共和党党团的“龟丞相”麦康纳尔,也在选举后遭遇了党内反对派的挑战,更何况本就在党内有不少敌人的麦卡锡,而且麦卡锡相对比麦康纳尔在选举结果不尽如意一事上应该要背负更多的领导责任(毕竟没有出手提前在初选中挡住一些争议的MAGA派候选人,在全国范围内也没有给出一个统一的可行政治纲领让共和党候选人推销等一系列操作是实打实的战略误判)。选举后共和党内部,特别是本就和麦卡锡有历史的保守派要借机发难搞清算,显然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第二大原因,则是共和党多年以来长期的政党内部生态决定了共和党无法像民主党一样在席位优势不大的情况下正常开展众院的日常工作。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后,传统共和党价值和保守主义自由市场理念在选民就已经基本破产。2010年涌现的茶党风暴和2015年出现的特朗普主义均反映了原先奉里根式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为大旗的共和党,已经出现对上层共和党人(所谓的建制派)的执政理念的全面不满和全盘否定的趋势。坐拥四十席优势却完全无法把控局势的博纳
但是不同于同样出现极化的民主党,共和党的极化加速了整个政党在意识形态和行为举止上向反建制派迅速靠拢的趋势。这所谓的不对称极化,让共和党内倾向于好好执政完成基本政府工作的一派基本凋零,剩下的共和党人即便是想要处理好政务,也受限于党内反政府的反建制派势力挟持。其实,民主党和共和党在极化时代的不同行为举止,本质上代表的是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两种意识形态的差别——民主党不管是否是进步派还是保守派,本质上都是支持政府,希望政府能够做好工作的一类人,而共和党则不同,有相当一部分共和党议员对政府的态度从根本上就是敌对的。指望这批反政府,反建制,反体制的议员能够有效执政,显然是天方夜谭。早在奥巴马执政期间,彼时共和党还是在博纳领导下时,便以屡次出现党内极端保守派让众院陷入瘫痪的情况。2015年,正是在始终无力把控党内保守派,多年以来一直焦头烂额实在无法忍受之后,博纳选择了辞去议长职务,一路哼着小曲撂挑子不干。本该顺位接替博纳的,正是当时担任共和党二号人物,多数党领袖的凯文·麦卡锡。然而,正是因为众院自由连线党团(House
Freedom Caucus——即共和党内的极端保守派),特别是党团领导人吉姆·乔丹(Jim
Jordan)等人的反对和阻挠,无法凑齐成为议长必要218票的麦卡锡无奈选择退出。最终,保罗·瑞恩(泡软)成为了党内可以一致接受的折中人选成为议长。而麦卡锡这一等,便是整整七年。泡软和麦卡锡
可以说,在过去七年中,麦卡锡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避免相同的局面再度出现而布局。原先意识形态色彩并不浓厚,甚至是因为加州共和党人出身政治立场较为温和的麦卡锡,在特朗普上台后迅速向共和党的右翼靠拢并和特朗普本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2018年中期选举后成为少数党领袖的麦卡锡,更是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成为了特朗普在国会的头号盟友和辩护人,被特朗普亲切地称为“我的凯文“(My
Kevin)。在国会内部,麦卡锡也着重耕耘他和极端保守派共和党人的关系。麦卡锡原先政治上的死敌吉姆·乔丹,被麦卡锡以监察委员会和司法委员会主席的位置所笼络,一跃成了麦卡锡的忠实盟友。上届国会引发多项争议的格林(MTG)和波博特(Lauren
Boebert),麦卡锡也是多加袒护。My Kevin!
然而,麦卡锡的这一些列操作,虽然帮助他收买了一部分保守派的选票,却仍未能征服所有极端保守派,特别是众院自由连线党团的人心。对于这些基层保守派议员来说,麦卡锡这种随着政治风向摇摆,没有坚定立场的领导人,甚至还不如南希·佩洛西这样一贯保持自由派和西海岸政治精英立场的人可靠。毕竟,今天可以是这个立场,明天又可以是另一个立场的领导人,很难得到特别是本身就反感华府和国会政治的基层议员尊敬。
更何况,有部分共和党保守派议员和麦卡锡还有私人恩怨。坚决宣称不投给麦卡锡的五人组议员中带头反对的弗吉尼亚议员鲍勃·古德(Bob
Good)就是因为初选击败了另一位共和党议员后麦卡锡迟迟没有恭喜他而对麦卡锡产生了负面意见。多种因素叠加,造就了麦卡锡在新国会即将开幕之时,还迟迟无法锁定成为议长所需的218票。成功拉拢了乔丹的麦卡锡,却仍无法赢得其他保守派信任
当然,麦卡锡为了成为议长,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在积极和党内议员,特别是公开反对他的几位议员进行谈判沟通。从现有的结果来看,麦卡锡成功的将收拢了十一月在党内推举过程中反对他的三十几个议员中的绝大部分人的支持。但是剩下的十几个顽固派,麦卡锡是怎么都无法说服他们来支持自己成为议长。过去几天,为了锁定剩余的票数,麦卡锡做出了重大让步,提出在新的众院议事规则中结束远程投票(Proxy
Vote),强制法案投票前要经过72小时的阅读期,并更改有关让议长一职出缺的动议规则(Motion
to Vacate——实际上就是针对众院议长的不信任动议)。这其中最后一项,是麦卡锡之前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步的底线,因为几年前正是这项规则的存在让博纳不愿煎熬选择了辞职。此番重新允许5个议员提出罢免议长,无疑是把本就弱势的麦卡锡放到了被保守派无限拷打的炼狱当中。但即便是如此,反对麦卡锡的保守派议员依然不买账(他们想要把标准降低到1个议员)。与此同时,麦卡锡过度向保守派让步的行为,激起了党内温和派和建制派议员的不满。不少来自于摇摆选区,也是帮助共和党夺回众院多数的中间派议员,本就不希望众院在共和党治下变成马戏团,因为这些面临连任压力的共和党议员比起彻底让政府瘫痪,更希望能向选民证明共和党是一个能完成政府日常工作的严肃政党。麦卡锡完全向保守派投降的行为,显然不符合这些中间派议员的利益诉求,而麦卡锡放纵纽约州当选议员桑托斯简历和人生经历全面造假的行为,更是让许多共和党议员深感不安。虽然麦卡锡未必会一开始就失去这些温和派议员的支持,但随着议长选举过程持续卡壳,难保这些议员不会另辟蹊径,如内布拉斯加州的唐·培根(Don
Bacon)所说的那样串联民主党选出一个温和派的折中议长。培根和其他温和派共和党人在当前局面下可能会发挥关键作用
事到如今,麦卡锡的再三让步后仍有相当一部分的共和党议员始终不松口,说明了这些人并非真的想从麦卡锡这里得到什么,更多是出于对他本人和众议院这种高度集权体制不满情绪的一种宣泄。在麦卡锡注定成为1923年以来首次,也是内战以来第二位无法在第一轮投票中当选议长后,这些顽固议员会选择怎么样的方式收场,才是如今最大的悬念。不同于七年前还有泡软这样的白马王子能出山力挽狂澜,麦卡锡支持者对于顽固反对派最大的疑问便在于还能有谁替代麦卡锡成为党内都能认可的新领袖。保守派心仪的吉姆·乔丹,明显无法获得绝大多数共和党人的支持,而他本人也表示支持麦卡锡。唯一相对可能在麦卡锡无法当选之后作为党内折中人选的是二号人物,多数党领袖斯卡利斯(Steve
Scalise),但他本人同样也坚决表态支持麦卡锡。当然,在麦卡锡正式倒台之前,斯卡利斯肯定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未来是否还是如此坚决,那肯定还得看形势的变化。不管怎么说,目前极端保守派确实没有一个可行的候选人来取代麦卡锡,这也让麦卡锡的支持者有资格叫板这些“顽固势力“。只是,这还是不能改变麦卡锡在获得了特朗普支持却仍无法凑齐218票的惨淡事实。斯卡利斯是可能的替代者
试想,连最基本的议长选举都无法顺利进行,未来共和党把控的众院,又如何能解决得了债务上限和年度预算拨款等党内分歧巨大却又必须完成的执政老大难事项?正是出于对于众院共和党同僚,特别是麦卡锡能力的不信任,参院共和党才在去年年末主动和民主党人合作解决了未来一年的政府拨款问题,而不是等到共和党上台,谈判筹码大增之后再来处理当前财年的预算。不管最终麦卡锡还是其他共和党人上位,弱势领袖的地位已经是逃不开的话题。共和党在未来两年国会层面可以预见的拙略表现,长期更是对政党24年选举前景不利,毕竟没人愿意选一个连基础执政工作都做不好的政党来控制相当重要的立法权。至于民主党一方,作为少数党的他们更多是吃瓜看戏,坐在一旁看着共和党内斗。在第一轮投票中,显然不会有民主党人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共和党解困。多轮投票之后,是否会有民主党议员伙同温和派共和党人选一个温和派共和党议员,甚至非现任议员来担任议长,现在来看也很难真正实现。不过,一个团结的,有212人之多的民主党党团,势必会在共和党四分五裂的情况下在众院发挥重要作用。可想而知,在预算问题和债务上限等难题无法解决之时,肯定最后还是要依靠大部分民主党议员的投票支持来解决问题。这样吃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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